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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咨询师实录:如何面对来访者脱落?

作者:雪青
发布时间:2021-11-18 17:41:03.0


人生各个节点有很多的选择都不是唯一的

(成长篇)

原创 | 雪青

前情提要:

“没想到孩子不上大学也可以活得这么好!”


原来即使专业如心理咨询师,也不能全然地理解我

不管大家愿不愿意,最终也都无可无不可的认了一个“真理”——那就是学心理学的人都多多少少有点不正常,尤其如我等这般半路出家总有点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走歪了的赤脚心理咨询师。

这不,私下里相聚,让诸位最开心的竟然永远是——“被来访者攻击了”,远不是“我的来访者发生了很大好转。”

谁敢说这不是一群有受虐癖好的人?

一个寻常的咨询现场,她再度愤怒地冲我狂呼:“你到底懂不懂心理学?我说得这么直白,你干吗就是理解不了呢?”

我诺诺着:“很抱歉,又让你生气了,我试着再理解一下,你看对吗?”

我开始努力地换了一个角度斟词酌句在解读她刚才讲述的事件的意义。

她再度忍不住打断了我,绝望地说:“算了吧,老师,不是这样的,我特别希望您说......”

语气已平和了许多,随即又心有不甘地试探:“老师,其实您是懂得的,是故意在考验我的承受力,是吗?

“如果我是在考验你,你会怎么想呢?”


“我就会觉得虽然我身边的人都不理解我,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个人理解我的,就说明不是我错了。这个人就是您,您一直都很理解我的,难道不是吗?”

我老实地看向她:“我想给你说真话,如果你刚才不解释,我真的是想不到你期待我对你讲的事情应该那样理解,我真的是努力在理解你,但还是走岔了。”

说完这句话,又补了一句:“我很感谢你,现在的你让我敢说这样让你失望、让你不开心的话了,以前我不敢说,我担心我说出来,你可能不来了。”

她的泪水再度涌出眼眶:“我就是这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人吗?难道是我要求过分了吗?怎么这么难啊。”

我恳切地看向她:“不是你特别难以让人理解,也不是你的要求过分,是真的存在一种现象,有时我们怎么努力都没法让别人全然理解我们,这是一个客观存在,你愿意相信吗?”

那如果不相信会怎么样?

“就会让你很难受啊,你看刚才我没能准确理解到你,你不就是很难受吗?你也发现了,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真的是很努力地想理解你,虽然很多时候让你感觉到温暖,但有时还是让你很失望。”

那天,她离开时,我们商量,也许我们下一步会讨论讨论:“如果我怎么努力都不能得到所有人全然的理解,我该怎么办?”

我在她当天的案例报告下写了一句话——“知我者为我所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

咨询现场没有讲给她,因为讲出去有涉嫌贩卖“心灵鸡汤”之嫌,那么权当写给我自己的,我期待她有一天会自己悟到。

原来来访者不打招呼离开也可以是一种成长,也可以间接说明咨询起效了

我们已维持将近三年的咨访关系了,回顾和他工作的一个个画面,我是感慨万千的,我们走过了好长好长的一段心路历程,期间不同情绪碰撞的百转千回完全不亚于情节跌宕起伏于引人入胜的长篇小说。

在他如婴儿般不能自抑地惊恐颤动时,我不自觉化身成了温情四溢的母亲,宛如看到了当年襁褓中的自己的孩子,内心一连串的声音是:“孩子,不怕,妈妈在,妈妈在。”

脑中同步映出的画面时,当时我初为人母,一切都是全新的,看着如刚出地面的嫩笋般一天一个样的小人,有激动也有无措。

某一天,尚未到入园年龄的儿子正在发烧,给他喂了药睡着了,我轻轻掩了门,到门口的小买部去买一袋盐,前后不到二十分钟,等我推开门,却发现因吃药发了汗,小脸通红的儿子正端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动不动。

我正惊异小小的孩子如何从床上下来而没有摔伤自己时,儿子一看到妈妈却放声大哭,冲口而出的一句话是:“妈妈,你还要我吗?

我一时间心痛到不能自抑,一把抱他入怀:“要啊,永远要啊,妈妈怎舍得不要自己的孩子呢?”


当时不知道什么叫心理学,全然涌动的柔情纯粹是母性的本能。

若干年后,学了心理学才知道,每一个从母体脱身而出的孩子,突然置身在宏大又陌生的世界上时,都害怕被妈妈抛弃

太多的孩子在妈妈温暖的呵护下逐渐安全地长成了独立的个体,一如我的孩子现在已然是时不时让妈妈自愧已跟不上其思维步伐的翩然青年。

而我的来访者,与我的儿子年龄相仿,各种缘由,他当年的不安呼喊,未曾被听到,更未曾被拥抱到,尤为让我为之心疼。

我确信在那样的阶段,我是一个几乎无可挑剔的“好妈妈”,似乎不需要咨询技巧,完全就是本色出演。

那个阶段,他的咨询从不迟到,间或在特殊节日还会给我带来很走心的小礼物,很诚恳地告诉我:“老师,我知道咨询规则,这真的只是一点心意。”

在那样的时刻,我选择了接受。

当然,我确信我的感谢也是发自内心的。

然后,我们的咨询关系慢慢地出现张力,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更改咨询时间,甚至不止一次忘了咨询时间。

会谈中,他对很多的人和事都耿耿于怀了,顺带着对很多的社会制度,职场游戏深恶痛绝,我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在督导师的指导下,谨慎地把握着火候,也体会着咨询工作的艰难,不断汗颜着自己的学艺不精。

但不可否认,内心有时还是有小小的窃喜的。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把一株植物从种子开始养出幼苗,再看着它开花结果的感觉,而不是连盆从花卉市场搬回来长势正旺盛的那种仅限于欣赏的,以养眼为主的感觉。

咨询历程越走越艰难,我似乎“黔驴技穷”了,约督导的讨论逐渐频繁,一度是把他的咨询费全转手交给了督导师的。

在最后一次见督导师时,督导师最后的总结是:“这是一段很好的咨访关系,越往深层探索会越艰难,可以尝试让来访多一些自由联想,更多地启动无意识。


就在我又有了工作思路,想在下一次见面时和他讨论时,他在即将见面的前一刻,很礼貌地告诉我他决定停下来,不再过来了。

坐在电脑前的我怔了一怔,很快理清思路,冷静下来,认真告诉他,对于这样长程的咨访关系,需要一个结束的讨论。

我诚恳邀请他至少再来一次,鉴于提出会谈要求的是我,他可以选择不付最后这次见面的费用。

但,最终未能如愿。

“腿和脚毕竟是长在来访者身上的”,这是面对来访者脱落时很多咨询师的哀叹。

我一时间被深深的失落无措淹没了,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错,无数次一点点审视整个咨询历程,不断自问:“是我在哪里不小心伤害到他了吗?”

还有无尽的牵挂:“他下一步会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外科医生做完手术还未给患者将伤口完全缝合完,突然发现找不到患者了是什么感觉。

当然这样的情景,除非在科幻片或者谍战剧里,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

总之,如果真的会发生,我猜外科医生的心情应该就是我那一刻的心情吧。

我挣扎着把自己挪到了小组讨论会上,声声哀叫:“我彻底理解了从那么多武侠剧中溢出来的台词‘请让我死个明白!’的含义。原来真正让人死不冥目的不是被判了死刑,而是判官不告诉你,他为什么要判你死刑。”

性格各异的几位同仁一路相伴走来,彼此抱团取暖前行,也彼此调侃取乐解忧愁。

当时,就有一个兴灾乐祸的声音全然无视我的愁苦,悠悠荡荡飘过来:“自恋被狠狠挫了一把吧?”

“不自觉就陷入了自恋中”这样的魔咒,一直是她自查的重要课题,这个时候有了一种“原来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的快感。

顾不上计较她的嘲讽,小声而老实地回答:“是的。”

也有人很理性:“你的这位当事人,最困扰他的不就是很难做决定吗?我看到他这一次特别利索地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断然离开他的咨询师。


我怔了一怔。

是啊,他一直被动地被决定,他一直被忽略。而这一次,真的是他的决定啊,哪怕有可能是暂时‘躲开’的决定,也是自己的决定啊,哪怕他真的是担心咨询师也会抛弃他,而先一步‘抛弃’了咨询师,也是主动啊。让所有‘防御’、‘逃避’这样的词先见鬼去吧,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干脆地做了一个决定。”

一番自我安慰的解读后,我再度可怜巴巴地看向对面的人:“也就是说,我们的咨询工作还是有点效果的,是吗?”

他乐呵呵地坏笑:“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好过一点的话。”

“可能大家平日里把温暖的话语都给了来访者吧,刻薄刻薄身边的人也算自我放松。”我这样自我解嘲。

内心释然了许多。

就在瞬间,脑子里又无厘头冒出了一句话:“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下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

这是萧红临终前在病床上写下的句子。

记得青春年少时读《萧红传》,看到此处,整个人都被震撼到了,其中有几多洒脱,有几多凄美,又有几多留恋,几多不甘,一时间难以用言语表达。

可是,此刻冒出脑际,它要告诉我什么呢?告诉我这是心理咨询工作的一道风景吗?似乎风牛马不相及。

但,它在如此情景下,自然冒出来也许是有意义的吧,心理工作做久了,多少有些神经质了吧?总不能故意忽略任何蛛丝马迹,也许这是我的个人议题,只能留待和体验师去讨论。

咨询师们有一个体验师在身边照顾着,应该不会让自己“壮志未酬身先死”吧?

每一个个案的转弯处都是咨询师个人成长的重要契机,因为的确有很多问题的答案都不是唯一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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